划重点

1 50元，打包出售50部中外知名女星换脸视频，全部都是通过AI换脸技术“移花接木”的；150元，提供一张人脸照片，就可以让任何人成为小视频的主角。

2 以前存在于暗网的违法交易，被搬上一个4亿人都在用的二手交易平台——闲鱼。

3 原味内衣在闲鱼上屡禁不止，如今又和“福利姬”打包在一起。点击一下暴露照片，闲鱼就“沦陷”了，首页主动推荐满是刺激眼球的性感照片。

闲鱼的B面，就像潘多拉盒子一般打开了。

01

150元AI定制素人色情视频

人脸在闲鱼的一百种卖法

“单买精品10块一部，打包购买50部以上一块一部。”闲鱼上一位售卖明星AI换脸视频的卖家便直截了当地亮出“资源”。

他给《IT时报》记者发来一份目录和“古典诗歌图鉴”，实际上，这些示例照皆为合成，将刘亦菲、杨幂、迪丽热巴等知名中外女星的脸部“移花接木”，安在了限制级影片女主角的身上。

“闲鱼交易、网盘发货”是卖家的惯用套路。不出所料，这些AI换脸视频都由一个名为deepfakes的软件合成。

由于影响极其恶劣，这个软件上架几小时后便被海外用户群起抵制而遭下架，之后被人用来生产女明星换头色情视频或制造政客假新闻。

Facebook等社交媒体掀起“反deepfakes”运动，以期找到甄别技术，解决假视频在社交平台泛滥的问题。

出人意料的是，闲鱼卖家又找到了另一条“生财之道”——定制素人色情视频。

只要买家提供身边人的照片和视频，素材越多越真实。对方开价一分钟50元，三分钟起，至少150元，显然素人比明星更贵，“不能传播，仅供自己欣赏。”卖家奉劝道。

直接在闲鱼上输入“人脸”这一关键词，搜到的大多是人脸识别的广告，浏览一番后再次刷新首页，闲鱼就开始向记者精准推荐用人脸识别技术所做的不法生意。

隐藏在“手持、去钱、正反可盘......疑难杂症都可做”等暗语之下，卖家表示可以提供解封微信号、取出零钱、解除腾讯游戏防沉溺系统时间限制等各类人脸识别服务。

那么，买家提供的人脸素材会流向哪里？这些人脸交易是否会造成新一轮的信息泄露？

此前有媒体报道，也是在闲鱼等平台上，人脸识别信息以0.5元一张廉价打包出售。人脸买卖，就此在闲鱼上形成一个隐形的闭环。

法律界学者也对AI换脸这一新技术敲响了警钟，AI换脸被用于色情视频，本身已构成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同时未经他人允许使用人脸，侵犯了明星等公众人物的肖像权、名誉权。如果延伸到人脸信息被售卖的链条，则涉及到侵犯个人隐私。

北京志霖律师事务所律师、中国政法大学知识产权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赵占领认为，闲鱼等平台应该履行管理的义务,明星等公众人物若向平台发出侵权通知，平台予以删除后不承担连带责任。

有一个例外是，如果平台对卖家的行为是明知或应知的，那么平台也需要对卖家的民事侵权行为承担帮助侵权的法律责任。

那如何判定呢？如果平台对卖家内容进行推荐、置顶、编辑、修改等，那就可以判定平台是明知或应知的。

“淫秽视频哪怕自己拍自己拿去传播也是违法的，买家参与定制有风险。”上海段和段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中国电子商务协会政策法律委员会副主任刘春泉补充道。

02

原味内衣、自拍视频

“福利姬”的一条龙服务

福利姬，她们就像陈列在橱窗里的商品，任君挑选。实名认证信息显示，她们多为00后女生。

在闲鱼里，她们往往会套上一层外衣：售卖鞋服、寄穿、陪玩陪吃等。

“做你的猫，可以锁我了”“新款网红短裤女士牛仔裤，适用对象：男”，非常简短的服装介绍后面都会跟一句，“感兴趣的话点‘我想要’和我私聊吧”……

往往配有性暗示的照片或视频、9999999元的超高标价。

看到女买家便已读不回，看到感兴趣的男买家，卖家便会回复一个微信号或QQ号，当添加QQ后，“原味内衣、自拍视频 ”等常常是卖家兜售的商品，为了让用户看货，丢来一堆没洗的内衣、内裤或丝袜照片。

“内裤、丝袜50（元），文胸70（元）；（视频）50（元）一部，10分钟左右；最少的是5分钟的，30块钱。”一名卖家发来语音表示，除了原味内衣，还有自拍色情视频等福利。

“我身上有文身，可以证明（是自拍）的。”卖家强调，视频不是从网上下载的。目前只在闲鱼上发布信息，“不玩别的平台”。

这位卖家来闲鱼199天，卖出了11件宝贝。同时，该玩家已获得芝麻信用授权，这意味着该用户已通过阿里巴巴的一项实名认证，包括与公安网数据校验、人脸识别技术等。

在闲鱼上直接输入“陪”“聊”等关键词，软色情相关的内容都已被屏蔽。但当你看过越来越多的“清凉装”、制服、LO裙后，寄穿、约拍、陪吃陪玩等广告便会“主动”出现在闲鱼首页推荐。

从原味到图片视频，从约拍到线下陪吃陪玩，闲鱼原味内衣裤屡禁不止，其衍生物又和福利姬等新潮流交织在一起。

闲鱼卖家、福利姬通过拍摄及售卖淫秽照片及视频，涉嫌《刑法》和《治安管理处罚法》中的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

“立案的标准是视频文件20个以上、音频文件100个以上、图文200件以上、被点击次数达到一万次以上、注册会员200人以上、违法所得一万元以上或达到两项标准的一半以上等，则涉嫌构成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赵占领表示。

刚结束的漫展上，一名穿着JK制服的女生趴在地上摆出撩人的姿势，引得一旁JK制服爱好者的斥责。

不知从何时起，JK制服、LO裙、汉服等小众文化圈开始与福利姬产生千丝万缕的关系，背后的肉欲涌动着，COS圈也被裹挟其中。

一群涉世未深的女孩，也许是因为买不起一条真裙而失足，从拍摄一张挑逗的照片开始，她们嗅到了金钱的味道，于是开始定制图片、视频、原味内衣裤等真色情一条龙服务。

03

丰胸、现金贷、办假证

闲鱼铲不掉的“牛皮癣”广告

暴露的照片将男女买家分流，上述人脸AI定制服务和原味衍生物的目标买家是男生，而有一些暴露的照片只会引来女买家，因为卖家售卖的是丰胸产品。

“我们的产品是食品，健康长肉肉。”当记者质疑这款名为“咪挺”的丰胸压片糖果是否有效时，闲鱼卖家一直强调其是食品，号称采用包含玛咖粉等天然植物为原料，通过调节内分泌促进乳腺发育。

随后卖家还发来营业执照和食品生产许可证，食品类别一栏标注的只是糖果制品、保健食品。

更吊诡的是，这款产品有两家生产商，根据卖家发来的两张食品生产许可证，一张标注的生产者名称是纽斯葆广赛（广东）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另一张则标注的是由广东金辛医药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生产。

而另一份食品安全生产责任险的被保险人又是第三家公司：广州晶芊健康管理咨询有限公司。从公开渠道皆查不到三家公司及其法定代表人的关系。

一瓶弄不清主人的丰胸产品，和办证、现金贷一样，是闲鱼上铲不干净的“牛皮癣”。

4万元，可以搞一张西安健康工程职业学院大专毕业证，3个月到手，学信网可查学籍。

2500元，只需一张身份证，就可以新办一张上海的居住证，闲鱼上仍旧充斥着办证的“牛皮癣”广告。

近年来，上海、北京、广东等省市警方都在针对代办居住证背后的违规问题展开调查，包括代办费背后的贪腐链条、诈骗等问题。

一手毕业证，一手居住证，是年轻人在这座大城市的通行证。如果不靠正当途径取得，必然要付出大笔的成本。到银行贷款又无所抵押，只能求助于信用贷款，闲鱼也有路走。

《IT时报》记者通过闲鱼联系上一位办理信用贷的卖家，他发来两个贷款平台，其中一款民生易贷信用贷产品的实际年化利率超过了24%。

早在今年3月，《IT时报》就曾测试过一遍市面上几乎所有互联网金融平台，其中三分之一的借贷平台年利率为36%。

24%和36%是两条红线，“法律只看最后结果，维护的是24%以内的利息，24%到36%之间看合同约定，36%以上不维护。”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法与金融研究室副主任尹振涛解释道。

借取信用贷、消费贷等贷款时，除了隐秘的利率外，空白的合同、被套走的隐私信息都是需要重点关注的。

丰胸产品、现金贷、办假证，这些闲鱼卖家堂而皇之地游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带。

记者手记

淘宝缘何顶风放水养闲鱼？

今年，国家“扫黄打非”的主战场是互联网，从严整治利用直播、短视频、社交群组等平台传播淫秽色情信息行为。

为何用户仍能轻而易举地在闲鱼上买到淫秽色情视频？

闲鱼一出道就打上了“马云初恋”的标签，因为它的目标就是做马云耿耿于怀的社交，做到1万亿GMV（成交总额）的规模，这是一个急切的目标，因为拼多多2019年全年GMV已经破1万亿。

根据阿里2019年4月至2020年3月财报显示，闲鱼已经实现2000亿GMV，这已经相当于一个中等规模国家的GDP。

更关键的是，闲鱼仍保持着高速发展，增速超过100%。去年，拼多多的订单年增速为62%，而淘宝的年增速为20%，如果按此发展，拼多多的订单包裹量将在2022年超越淘宝。

从去年开始，闲鱼和淘宝逐渐打通，流量开始产生互补和累加效应，从整体用户端来说，闲鱼用户的标签是下沉市场，男性多于女性以及90后甚至00后等年轻一代，这正是淘宝所需要的新增流量。

同时，闲鱼卖家不需要开淘宝店就能获得淘宝流量，以至于一大批B端小卖家涌入闲鱼开店。

淘宝继续放水养闲鱼，是因为闲鱼可以用更低门槛聚拢小商家，这部分商家也许就是拼多多们趋之若鹜的。

针对闲鱼各种涉黄现象，《IT时报》记者向阿里发去采访提纲，但截至发稿前仍未得到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