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栏山酒厂。（牛栏山官网/图）

在2022年业绩下滑前，中国仅有7家百亿体量的白酒上市公司，牛栏山是唯一一家以低端大单品驱动发展的企业。

中国白酒市场中，市值、营收、净利润第一的，是贵州茅台（600519.SH）。但如果论销量第一的品牌，却是位于北京市顺义区潮白河西畔的牛栏山。

牛栏山酒厂，是北京市第一家农业类上市公司顺鑫农业（000860.SZ）的分公司。2019年高峰时，这家公司的白酒销量为71.76万千升。以每瓶白酒500ml计算，顺鑫农业一年销量超过14亿瓶。

2023年3月底，顺鑫农业发布2022年年报。报告期内，公司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为-6.73亿元，较上年同期减少758.08%。白酒业务实现营收81.09亿元，同比2021年减少20.70%。

这是顺鑫农业自1998年上市以来，净利润唯一一年出现亏损。白酒业务营收减少20亿元，其中，核心单品牛栏山陈酿酒销量较上年减少23.72%。如果以单瓶500ml计算，仅这款产品，就较2021年少卖了1.88亿瓶。

牛栏山卖不动了吗？

牛栏山酒厂副厂长陈世俊4月18日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公司产品销售良好。（2023年）一季度收入、净利润双增长，金标陈酿销售符合预期”。

南方周末记者以投资者身份向顺鑫农业董秘办进行了解。对于“牛栏山卖不动了”的说法，工作人员予以否认，并表示“公司2022年营收、利润是受到疫情影响”。

“白牛二”库存量上涨七倍

牛栏山镇建于1368年，为京郊著名古镇。“二锅头”是中国唯一以工艺名称命名的白酒品类，迄今已有三百年历史。

1952年，顺义县以牛栏山地区四家酿酒作坊为基础，成立国营牛栏山制酒厂。1998年9月，北京顺鑫农业股份有限公司成立，牛栏山酒厂被并入其中。11月，顺鑫农业于深交所挂牌上市，实控人为顺义区国资委。

顺鑫农业核心业务包括白酒、猪肉、房地产。在2022年业绩下滑前，中国仅有7家百亿体量的白酒上市公司，牛栏山是唯一一家以低端大单品驱动发展的企业。基于此，多年来，它自我定义为“民酒”，而非“名酒”。

顺鑫农业的白酒产品分为高中低三档，低档酒的价位区间为小于10元/500ml。2022年，这一档位的白酒，为顺鑫农业贡献了60.79亿元的营业收入，占公司营收比52%。

低档酒中，42度500ml的牛栏山陈酿酒，自推出以来，一直是顺鑫农业的核心单品，被市场简称为“白牛二”。这款产品周转率快，适应人群广，有行业人士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中国白酒市场中，造假数量最多的并非茅台，而是牛栏山的白牛二。

一位北京东城地区的烟酒店老板表示，“白牛二是牛栏山最老的酒，这几年进货价也不断在上涨”。

2002年，顺鑫农业推出了这款单品。在2022年，顺鑫农业的白酒销售量49.55万千升，同比下降24.40%。这其中，白牛二的销量达30.15万千升，占公司白酒销量的六成，但也同比下滑23.72%。

此外，白牛二的库存量，较2021年增长近七倍。

除白牛二外，顺鑫农业的核心产品还包括“绿牛二”牛栏山二锅头、52度牛栏山陈酿和百年牛栏山酒，它们在2022年均出现了两位数的下滑，销量分别少了17%、30%和35%。

总之，牛栏山的2022年显得十分吃力。公司在年报中，将白酒业绩下滑归因于白酒消费场景减少，导致消费频次减少，尤其对中低端白酒影响甚巨。

在知趣咨询总经理蔡学飞看来，牛栏山销售下滑的主要原因，是公司产品以中低端为主。近年来，中国酒类消费结构升级明显，导致中低端市场萎缩严重，成为了常态。

2016年，白酒行业达到峰值，累计产量一度突破1300万千升，到了2022年，全国白酒累计产量为671.2万千升。六年时间，已近“腰斩”。

蔡学飞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腰斩中，绝大部分产能，都是中低端酒”。一是因为老龄化到来，二是社交性用酒增强，对于品牌、价格都有更高要求，带来了中低端白酒市场的萎缩。

智邦达营销管理咨询公司董事长张健同样认为，消费升级，带给牛栏山等中低端酒比较大的冲击。

此外，其他名酒企业也在入局这一领域，带来了市场的分化。

牛栏山中低端酒也被称为“光瓶酒”，即不用包装，直接可以看到酒瓶的酒。在刚结束的第108届全国糖酒商品交易会上，光瓶酒成为热门话题。2023年2月，五粮液推出建议零售价59元/瓶的系列酒“尖庄·荣光”，泸州老窖、华润、珍酒也在这一市场发力。

张健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过去，这个价位段是一些名酒企业不关注的，但随着汾酒推出‘玻汾’，名酒企业入局光瓶酒，品牌都在切割市场，挤压了牛栏山的生长空间”。

不能再叫“白酒”

南方周末记者走访了北京地区多家商超、烟酒终端市场。可以看到，牛栏山的“白牛二”出现了两种包装，旧包装为“牛栏山陈酿白酒”，新包装为“牛栏山陈酿酒”，并标注“调香白酒”。

在牛栏山京东官方旗舰店，“白牛二”的销售页面上，也有“新旧包装随机发货”的提示。

包装的改变，源于2022年6月1日，白酒“新国标”的正式实施。

新国标明确白酒不得使用食品添加剂，并将所有添加食品添加剂的调香白酒归为配制酒，与白酒类别区分开来。在“新国标”实施后上市的白酒，只要瓶身或包装上标明了“白酒”二字，就是粮谷酿造、无添加的。

白牛二的配料中，除了水、高粱外，还包含“实用香料”。按照新国标，这属于“调香白酒”，不得再称为白酒。

在新国标落地前，牛栏山就已对外表示，白牛二将更换外包装，做微量调整。新国标实施不会对牛栏山造成影响，产品的关键还是在于质量。

蔡学飞认为，新国标的意义只是对于不同工艺的界定，在于规范行业生产与经营，引导纯粮固态酿造工艺，从而保障行业可持续发展，净化行业空气，打击侵害消费者权益行为。其本身并不评判工艺优劣。

在他看来，牛栏山陈酿在全国拥有庞大的消费基础人群，消费者存在一定的口感依赖。新国标对于牛栏山来说，只是把白牛二等核心产品划分为调制酒，不再称呼为白酒；对于消费者来说，并没有实际影响，看起来，只是换了个“包装”。

一位江苏地区的烟酒店老板向南方周末记者展示了新旧包装的两瓶白牛二，“我店里这两种特别好卖，两天一箱，一箱15瓶的节奏”。但北京东城一位零售店老板则表示，“店里一个星期能走一箱酒就不错了，一瓶白牛二我们就赚一两块钱，一箱赚12块钱。”

在蔡学飞看来，牛栏山陈酿作为十几块钱的光瓶酒，本身口感相对丰富，性价比也赢得消费群体的青睐。“这个价格的消费者，实际上没有太多的诉求，新国标只不过是重新划分了标准。”

牛栏山酒厂副厂长陈世俊也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新国标对公司没什么影响”。

即便如此，牛栏山依旧在2022年5月推出了“纯粮固态发酵”的金标陈酿。这款酒单瓶售价在40元左右。推出四个月后，牛栏山酒厂在北京召开了“百城大会战 决胜金标牛”2022年经销商大会暨金标陈酿营销誓师大会。

会上，牛栏山表示，将用四年时间，将金标陈酿打造成为中国白酒30-40元价格带纯粮光瓶酒的第一大单品。并规划金标陈酿2022年销售200万箱、2023年突破500万箱、2024年1000万箱、2025年力争完成1500万箱。

如果按照40元计算，2023年，牛栏山金标陈酿将实现24亿元的销售额，此后每年几乎翻番。

在顺鑫农业2022年年报中，金标陈酿是唯一一款没有出现产量、销量下滑的白酒主要产品，当年实现销量1.12万千升，约占白牛二的1/30。

顺鑫农业董秘办相关人士表示，“金标陈酿在去年完成经营目标的基础上，现在还在按目标向前推进。”

此前在被投资者问到白酒新国标实施后公司的应对策略时，顺鑫农业表示，将依托老陈酿与金标陈酿实现“新工艺白酒”与“纯粮固态”的双轮驱动。

房地产业务导致业绩大幅下滑

从2022年年报来看，房地产虽然占顺鑫农业营收不到6%，远不如白酒，但却是业绩大幅下滑的主要推手。

2006年，顺鑫农业通过股权置换的方式，从控股股东顺鑫控股集团手中取得顺鑫佳宇80%股权。2013年，顺鑫农业获得顺鑫佳宇100%股权，该公司从事房地产开发业务，项目分布在北京、海南文昌、山东曲阜、内蒙古包头等多个地区。

但此后，这家子公司就陷入了多年亏损的状态。

顺鑫农业2022年亏损6.73亿元，其中，顺鑫佳宇全年净利润为-8.42亿元，较2021年同期下降120.86%。因此，出于审慎性原则，公司对开发成本计提存货跌价准备4.96亿元、开发产品计提存货跌价准备8565.34万元。

2015年-2022年，顺鑫佳宇累计亏损高达27.67亿元。从2019年开始，顺鑫农业就提出要剥离房地产业务，但一直未果。

在2022年年报发布后举行的两场投资者交流会上，投资者们最关注的是顺鑫农业何时剥离房地产业务，他们对进度感到不满。

他们直言，“房地产为何不能像其他国企一样由控股母公司收购？”

对此，顺鑫农业再次表示，退出地产业务的决心不变，在主动去化的同时，也在寻求整体或部分项目剥离方案，以尽快解决历史遗留问题。

2023年4月8日，顺鑫农业发布公告，为优化全资子公司顺鑫佳宇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资产负债结构，同时为满足公司自有办公场地的持有需求，顺鑫农业拟以不超过19.86亿元的总金额，购买顺鑫佳宇两栋楼宇资产。

这意味着，在顺鑫佳宇连续7年亏损27.67亿元后，顺鑫农业还要再以近20亿元，购买该公司的两处楼宇。截至2022年年底，顺鑫佳宇总资产54.11亿元，净资产为-26.75亿元。

这番操作也让投资者们看不懂。

在深交所互动易上，有投资者提问：顺鑫佳宇的两处楼宇为什么出售给母公司，而不是外部第三方？顺鑫农业则表示，通过本次与全资子公司购买楼宇资产，一方面优化了全资子公司顺鑫佳宇的资产负债结构，另一方面满足了公司自有办公需求。

公告发布后，顺鑫农业在近7个交易日内，股价累计下跌11.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