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三年,疫情如同一块万能“遮羞布”。行业的不景气、业绩的不达标、工作生活的不如意等,所有负面结果都有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去年年中,于强主动辞去某头部互联网企业的工作,离开上海回到三线老家。“当时上海受影响将近3个月,本身心情就比较崩溃了。加上公司降本增效,留下的人工作压力也越来越大,心一横就辞了。”
相比过去两年更多互联网打工人的“被毕业”,于强选择了主动结束这种心理煎熬。
离开上海大半年的于强,如今在老家虽然不必再交着一个月大几千的房租,但来到小城市他几乎找不到与原来专业对口的工作。于强新的烦恼也随之而来,即薪资大打折扣与丧失工作成就感。
裁员、失业、躺平、拒绝内卷、逃离大厂与北上广……这些现象在过年两年的职场语境中已是常态,大部分年轻人也在这种“常态”中学会与不如意的职业经历暂时自洽。
伴随着新的一年大家重新回到社会生活的正轨,开年找工作的期待值也被拉上高点。
如今正值金三银四,但就业环境似乎并没有完全同步回暖,打工人和毕业生们的就业焦虑,便在这种预期偏差中被规模释放。
就业乍暖还寒,年轻人何去何从?
2023年,就业形势依然充满寒意。
打开脉脉,热搜榜前三分别是“2023找工作的心酸历程” “TW宣布2023应届生解约”,以及“当下就业环境为啥HR还抱怨招不到人?”职场交流软件似乎逐步沦为打工人失业心得的展板。其他社交软件上同样充斥着各种“就业难”的内容分享。
“快要崩溃了,感觉走投无路了。一直找不到工作,面试都没有结果,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无力。”一位披着阿里巴巴马甲的脉脉用户发帖表示。
在这种共鸣之下,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甚至有用户安慰称,“没事,大家都一样”,也有人表示”降薪一半终于收到offer” ,更有人感到不可思议“阿里出来的都找不到工作,这么卷的吗”。
薪资打折、投递无望、长期待业,打工人的就业焦虑在时间流逝中与日俱增。降本增效已是互联网的一个日常命题,而在此期间离开大厂的互联网人似乎很难再找到与此前可媲美的工作。
“在生活压力与工作压力之间,似乎只有承受住了工作压力才能维持生活的正常运转。”离开互联网快一年了,佳林的压力没有因为离开一个高压行业而随之消失。
与大多数没车没房没孩子“一身轻”的年轻人不一样,至今想起自己“被毕业”的经历,佳林仍然心有余悸。“自己已经快35岁了”被毕业后,这句话在佳林在心里回响了无数次。
去年年初,佳林在北京找了两个月的工作,但始终没有收到offer。无奈之下他选择回到二线老家,在曾经大厂背景的加持下,佳林收到了一个传统药企的职位邀请。
”当时疫情还在持续,我想药企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HR告诉我他们传统企业不会裁员,比较稳定。”即便在薪资待遇大打折扣的情况下,于强还是同意加入,而背后的无奈则是他也没有其他可选项。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入职不到一年,佳林所在部门的整体绩效比例被下调,其个人的薪资水平再次被拉低。
据佳林反映,他曾经在某互联网公司年薪接近50万,而他如今的月薪仅维持在1万左右。“现在家里房子每个月要还7千多的月供,还有小孩读书,都是用之前的存款补贴,现在的生活才能凑合。”
而降薪加入传统企业,在佳林内心深处始终只是一个过渡选择。虽然工作压力越来越小,但家庭的各种支出却不得不让他为收入发愁。“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回到互联网行业的。”佳林感叹。
离开大厂、离开互联网之后,有人选择稳定,有人选择从事体力劳动不再精神内耗。但现实情况是,压力只会转移,不会消失,选择轻松稳定的工作就得以低薪作为代价,离开北上广的前提也是丧失更多的工作机遇。
不只是职场打工人,这个春招季,毕业生们或许面临着更大压力。最近,社交媒体上“孔乙己文学”持续高热,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年轻人的就业焦虑普遍外露。
除了讨论年轻人“能否拉下脸来从事更多体力劳动”,背后更直接的原因实则是当下毕业生们就业压力的进一步走高。
数据显示,2023届全国普通高校毕业生规模预计达1158万人,同比增加82万人,再创新高。与此同时,“北京硕博毕业生人数首超本科生”也在“金三银四”之际登上热搜,不仅待就业毕业生的规模越来越大,同时学历竞争也更加激烈。
工作难找、渴求稳定、想躺平又不甘心、想拿高收入又怕卷、互联网和金融这些过去最具吸引力的行业也出现很多新问题……矛盾、焦虑、选择难,是时下毕业生们求职的“真实群像”。
站在校园门口的毕业生,格外期待一个有好消息的“金三银四”、一份付出有回报的工作。
互联网招聘初现复苏迹象
往年这个时候,毕业生以及跳槽人们正跃跃欲试,试图在“金三银四”招聘季拿到满意的offer。而进入互联网大厂也是曾经大多数人的一个目标共识。
过去两年,寒气笼罩互联网,降本增效、裁员、业务缩减的消息频频传来,“互联网大厂”这一曾经让众人趋之若鹜的地方开始上演种种的不确定性。
经历降本增效的震荡,互联网行业对就业者的吸引力有在明显下降。但逃离互联网就能不卷吗?离开北上广就能躺平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伴随着线下经济的恢复和消费复苏,各行各业正在逐步扩大用工需求,尤其是涉及衣食住行的各类民生行业看到回暖迹象,这也带动与之紧密相关的消费类、零售类互联网公司扩大招聘需求。
近期多家互联网大厂宣布开启春季校园招聘,2月末美团宣布启动2023年春季校招,将录用超过4000名高校学生,覆盖技术、产品、商业分析多类岗位,工作地点包含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几十个城市。
同时,从官网信息来看,近日字节跳动也开启了面向应届生的2023校园招聘全职补录和面向2024届毕业生的转正实习机会。其他一线大厂中,阿里、腾讯等虽暂未有正式的春季校招公告,但释放出不少实习生岗位。
虽然互联网最好的“金三银四”大概率一去不复返,但在毕业生们春季求职的紧要关头,美团、字节等一线大厂开启校招,还是传递出一些积极讯号。
一方面,经济复苏之中,线下实体商户开始逐步回到经营正轨,一荣俱荣,服务它们的互联网公司招聘需求也随之提升;另一方面,互联网行业在过去两年长期处于降本增效的漩涡,美团、字节等作为一线大厂,开启较大规模的校招,或许预示着行业逐步回暖。
另外,小米、华为、京东、携程等一众大厂也纷纷宣布开启春招。春暖花开之际,无论是企业还是求职者的未来预期,似乎都在渐渐向好。
猎聘覆盖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成都等25个城市的2023“薪春燃梦招聘季”数据显示,互联网仍是人才就业供需两旺的行业,比如在北京,节后首周新发职位占比最大的行业为互联网,占比15.92%,从投递情况来看,投递人数最多的行业也是互联网,占比13.30%。
乍暖还寒之时,互联网仍然是那个能给年轻人提供更多机会、更可观薪资的行业。招聘规模虽还不及降本增效前,但整体形势或多或少有所恢复。
窥一斑而知全豹,从向市场释放积极招聘信号的美团、字节等大厂可以得知,那些兼具“长期刚需属性”与 “科技属性”的互联网公司,相对来说更具备发展确定性,也就有条件给年轻人创造更多发展机会。
无论大环境如何变化,涉及人们衣食住行、吃穿用度的行业始终都会有发展的空间。在这方面,零售行业有无止境的空间和无止境需要努力的地方。
短期看需求,长期看供给,真正能够驱动变化的是供给侧的变化,科技则是驱动供给侧变化的一个关键因素。不管是驱动公司业务发展,还是推动整个社会进步,科技力量带来的是成长的确定性。
这也就不难理解,在互联网行业第一梯队中,带有科技和零售标签的美团,以及一直以技术属性见诸世人的字节,近期率先向毕业生敞开了大门。
今年春季,无论校招还是社招,美团都释放出不少零售相关岗位,今年一季度开放的物流、采购、供应链类岗位数量实现较去年同期入职人数翻倍,同时技术类岗位就较去年同期增长超50%,其中,软件开发工程师、测试开发工程师、算法工程师等技术类岗位占比较大,重点吸纳科技人才。
从招聘形势可以看出,一条发展前景好、确定性强的赛道,能够催生更多就业发展机会。这于毕业生们而言,初出校园,在选择第一份工作时瞄准公司和赛道的发展确定性,也是在不确定中寻找确定,给自己的职业成长上一份“保险”。
“大厂光环”究竟是什么?
不同于巅峰时“金三银四”的好机会一抓一大把,如今的就业形势下,选择什么样的工作,对年轻人来说似乎更多了几分纠结。站在大厂门口的求职者,看待“大厂光环”,心态也更复杂。
对初涉职场的毕业生来说,所谓“互联网大厂”,或许意味着更多。它不仅仅是一个名头,其背后,也关乎职业生涯起步阶段的机会、薪资、成长、平台大小等多种因素。
也正因此,“大厂光环”能带给年轻人什么?这个问题比从前更多了些讨论价值。毕业于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的雨晨,加入互联网的这两年,更深刻地理解了“大厂光环”究竟是什么。它并不只是企业的高知名度、光鲜亮丽的工位与写字楼这么简单。
刚毕业时的同学聚会,大家聊起各自工作,这群高材生们侃侃而谈。有做国际广告投放的,做数据分析的,做金融行研的……到雨晨时,她一再强调,自己在美团工作,“是大厂。”
“具体是做什么呢?”
雨晨一时语塞。她在美团快驴事业部的鲜猪肉组,常和猪肉打交道,这似乎有些太接地气。但这只是两年前的她。
2020年,经济与物流专业毕业的雨晨通过校招加入美团,在父母的细心照顾下长大、一心扑在书本上,雨晨在生鲜领域的商品知识积累几乎为零。
为弥补短板,雨晨在入行的前半年时间里,经常扎在田间地头,观察、记录。这和她想象中的大厂工作全然不同,却也充实有趣。
为摸透供应链条,她便实地调研学习,跟着导师前往生鲜商品产地。比如在山东临沂,她观察蒜米的产出流程;在江苏,她学习金针菇的行业情况;在上海杭州,他在商品大仓了解采、销、运、仓、配等内容……仅仅一次出差调研,就耗费20多天。
“家里人说我,要不换份工作,总出差,一出差还那么久。”雨晨回忆。但经历过这些困境和忙碌,她也成长很多、收获很多。
通过实地学习,雨晨快速熟悉了整个餐饮供应链业,她曾梳理的《猪肉学习笔记》一度在组内广泛传播,记录了一头猪从养殖到餐桌的供应链运营过程,以及如何产出利润空间。
打好了生鲜领域的牢固地基,虽然还是校招生,但雨晨开始接手组内极具挑战性的项目——鲜肉成本优化。“鲜肉是非标商品。比如一头猪,不同的切割方式,出来的肉不一样,价格也就不一样,你很难标准化;然后供应商不同,货源不同,成本就可能不一样;包括猪肉的行情,也是在不断变化的。”雨晨举例说。
她找到鲜肉商品的固定成本和变动成本,探究采购成本与实际成本之间的关系,并通过跨部门协同,反复验证,首创了SPU裸系数模型。这个模型可以通过全量商品裸系数测算,定位采购成本中的异常商品,并作为供应商毛利优化的基础模型,“实现了从0到1的突破。”雨晨说。
再次面对同学好友时,雨晨有了底气。快驴面向餐饮商家提供进货服务,而餐饮供应链业务复杂繁琐。“在这里生鲜采购不是简单的买手,而是有科技的零售商业。我越来越觉得这个工作有意思,需要承担更大的责任。”短短两年,雨晨从科技零售行业的“小白”,初步成长为一个行家里手,也被公司评为了优秀校招生。
回过头来,雨晨觉得,“大厂光环”其实不是什么虚的东西,而是挑战中学到的知识、获得的真实成长和回报。也是这样一份接地气的、敢于委以年轻人重任的工作,让她感到踏实。走出工位实地调研,让她觉得这份工作少了一些“悬浮感”,减轻了些许焦虑。
随着经济复苏对消费、零售业、服务业等行业的提振,相关赛道上的大厂们多了些招人的底气,类似雨晨的工作这样不“悬浮”、有成长空间的岗位被释放出来,这正在为年轻人带来更多向上的机会和前进的动力。
对于新入职场的年轻人来说,选对行业、选对赛道、选对公司对于职业道路的影响极其重要。个体的命运沉浮于赛道与平台之间,大厂或许还是一个不赖的选择。
在前沿赛道、一线大厂历练后收获的成长和习得的能力,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年轻人的焦虑,给大家在充满不确定性的环境中增添立足的资本与底气。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