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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能源汽车“弯道超车”一声令下,全国各地掀起一股接一股的新能源汽车投资热潮,大批造车新势力喷涌而出。

但未曾料到,短短几年之后,其中不少“烧钱不菲”的新势力即遭遇清算,其创始人有人“外逃”,有人或面临牢狱之灾,成千上万员工失业,数座工厂停工,留下一地鸡毛。

到底谁该为此买单呢,是负责招商引资、负责监管的有关部门,还是那些被称作“骗子or梦想家”的人?还是,在各方重重紧逼之下,中国急欲自立门户而形成的时代形势?

这个问题,恐怕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但如果对比一下不同区域对新能源汽车不同的处理手法,我们有了惊人的发现。

上海:只此一家绝无仅有——特斯拉

哪怕可能背负向外资品牌“大开绿灯”的骂名,上海显然严格执行了发改委2018年发布的《汽车产业投资管理规定》,仅向唯一的一家“造车新势力”打开了方便之门,这个品牌就是特斯拉。

今年5月份的销量数据显示,特斯拉Model 3全球销量超过2万,其中中国市场销量过半。特斯拉可谓不负上海所托。

但如果回到事情的最初,不管是特斯拉也好,上海市府也好,并没有如此笃定。上海最初的选择也不止特斯拉,还包括蔚来,甚至一度给博郡也意思意思“圈了一块地”。但最终,为了响应国家“继续扩大开放”的号召,上海选择了外商独资建厂的特斯拉。

怎样避免失败,避免最终一无所获、一地鸡毛的囧境?上海给出了十分精明的解决方案:和特斯拉签订对赌协议。

根据对赌协议:特斯拉上海超级工厂从2023年年底起,每年须纳税22.3亿元,如果不能达成这一条件,则必须归还相应土地。同时,特斯拉还必须在未来5年在上海工厂投入人民币140.8亿元的资本支出。

也就是说,从2019年工厂竣工开始算起,上海只给了特斯拉最多3-4年的时间,并且有投资额的限制。——尽管有媒体批评国内银行为特斯拉大开绿灯,以较低的利率持续贷款给特斯拉,但从目前来看,特斯拉的贷款坏账的可能性很低,相比其他诸多不良贷款,风险要小得多。资本逐利,天性使然。

从特斯拉的角度,关于投资的部分,特斯拉上海工厂的建设,其中一部分就来自于国内的银行贷款。2019年底,外媒再次报道特斯拉拿到了来自工行、农行、建行、浦发100亿的贷款,其中一部分贷款用来偿还国内现有贷款,另一部分则用来帮助特斯拉继续拓展中国业务。特斯拉通过贷款的方式,履行着“未来五年在上海工厂投入人民币140.8亿元”的对赌承诺。

纳税的部分。每年纳税22.3亿元,相当于什么概念?按照Model 3目前最低售价27.155万元的价格计算,22.3亿元相当于8212台车的销售额。而2020年5月份特斯拉Model 3在国内的销量是11095辆。

也即,即便把22.3亿这个目标提前到2020年——提前3年,特斯拉仅用一个月的销量,就能完成上海市政府方面交代的任务。

如此,从目前的发展现状看,上海与特斯拉签订的对赌协议来看,显然是双赢的局面。

上海确定了与特斯拉的合作关系之后,蔚来宣布放弃上海工厂。这几乎意味着,即便是蔚来这样的标的,即便是大名鼎鼎的连续创业者李斌,要么是上海市府方面看不上,要么是上海市府方面严格遵循发改委颁布的2018版《汽车产业投资管理规定》:现有企业(工厂)未达成规划产能、销量目标、30亿营业额之前,不再新建项目。

上海和特斯拉的结缘,可谓:政治正确+一笔精明的买卖,既符合中国进一步扩大开放的大格局,符合2018版《汽车产业投资管理规定》,同时还是一笔“双赢”的买卖。 新能源汽车项目的风险,从此和上海无缘。

江苏省:黄河决堤般的灾难

如果拿上海和江苏相比,江苏的新能源汽车产业可谓灾难。

6月28日,央视财经点名批评拜腾、赛麟、博郡三家新能源汽车企业,在产业界掀起了滔天巨浪。央视报道称:拜腾烧光84亿,造不出量产车。

不仅拜腾,同属江苏省的赛麟汽车,据汽车媒体《愉观车市》的报道,国资实际出资高达约59亿,如今换来个赛麟办公室被查封,如皋地方政府甚至被赛麟汽车创始人王晓麟“倒打一耙”的囧境。

王晓麟在一封发给公司全体员工的邮件中称:“事实是南通嘉禾和如皋市部分领导,罔顾事实,利用乔宇东诬告一案,以调查为名,罗织罪名,构陷本人和外资股东,导致江苏赛麟运营陷于停止,上千员工停薪失业”,“本人及外资股东保留对南通嘉禾及如皋政府的合法诉权,并将同时向中纪委,省纪委及中外媒体公布相关资料”。

赛麟案例,对江苏省来说,无疑是惨痛的教训,“赔了夫人又折兵”。

博郡汽车同样身陷囧境。媒体报道以国资为主的相关投资方先后向博郡汽车投资约25亿,博郡汽车花了约4年的时间,仍然没有造出一台量产车。

内部人士透露,博郡汽车在2020年6月30日被上海法院正式查封之前,其管理团队一再向相关方面,尤其是南京市有关方面提出诉求,希望对方继续投资,“否则此前十数亿的投资将前功尽弃”。但直至博郡上海办公室被封,江苏省国资没有再出手。

与赛麟和博郡直接被宣判死刑不同,6月30日,拜腾汽车发布了中国区停产停工的公告,并计划花6个月的时间重组公司。拜腾重组之后,还有多大希望回归呢?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江苏的瓜实际上不止拜腾、赛麟、博郡那么大。同在江苏省(或工厂在江苏省)的造车新势力还包括:前途汽车(江苏工厂)、南京知豆、江苏敏安、理想汽车(常州制造基地)、陆地方舟(江苏)、康迪电动(枫叶汽车)、国机智骏(南京总部)、晶能新能源(南京),其中前途汽车、江苏敏安、陆地方舟等企业,均曝出拖欠工资或大规模裁员的消息。江苏省方面是怎么把这么多数年之后即濒临破产的企业招揽到了省内的呢?

江苏省是否未遵守监管条文?

按照发改委2018年颁布的《汽车产业投资管理规定》第17条,

第十七条 新建独立纯电动汽车企业投资项目(含现有汽车企 业跨乘用车、商用车类别建设纯电动汽车生产能力)所在省份,应 符合以下条件:(一)上两个年度汽车产能利用率均高于同产品类别行业平均 水平;(二)现有新建独立同产品类别纯电动汽车企业投资项目均已 建成且年产量达到建设规模。

第十九条 新建独立纯电动汽车企业投资项目企业法人的股 东,应符合以下条件:

(四)主要法人股东还应符合以下条件之一:

3. 设计研发企业、境外企业等其他市场主体为主要法人股东 的,研发且拥有知识产权的纯电动汽车产品,上两个年度累计境内 外市场销售并登记注册的数量大于 3 万辆纯电动乘用车或 3000 辆 纯电动商用车,或上两个年度纯电动汽车产品累计销售额大于 30亿元。

第二十条 新建独立纯电动汽车企业投资项目,应符合以下条件:

(一)建设内容包括:

2.建设规模,纯电动乘用车不低于 10 万辆,纯电动商用车不 低于 5000 辆;

从这几条法规来看,江苏省密集审批这么多新能源项目,全部违反了国家发改委2018年颁布的《汽车产业投资管理规定》。

出于对产能过剩、品牌过剩的长远考虑,紧急叫停江苏省内一切尚未能正式量产的造车新势力,恐怕是从上而下的一致行动。毕竟,赛麟、博郡等捅出的瓜已经够大,足以引起有管管理部门重视了。

譬如拜腾汽车的“猝死”,完全符合这样的判断。

今年3月,拜腾汽车还是南京市栖霞区“重大项目”(栖霞视点公开发文);4月28日,“栖霞视点”再次发文,遵循南京市4月11日发布的“四新”(新基建、新消费、新产业、新都市)行动计划,“项目总投资2252亿元,年度投资501亿元”,FMC(拜腾母公司)再次被列入新能源汽车领域重点项目。

也就是说,两个月之前的4月28日,拜腾还是江苏省重点项目。两个月之后,拜腾突然成了央视节目中“烧光84亿造不出一台量产车”的典型代表,期间除了欠薪传闻之外(疫情期间欠薪恐怕是多数创业型企业的大概率事件),拜腾的处境或不足以“猝死”。由此,拜腾因江苏省新能源项目乱象而受牵连,恐怕是大概率事件了。

汽车记者采访到的消息是,3月上旬拜腾工厂竣工之后,“生产了约50台EP样车”。——从这一消息看,拜腾似乎并没有准备好“猝死”。

或因严重违反2018版《汽车产业投资管理规定》,江苏省新能源项目或面临一场自上而下的大整合。这增加了中国造车新势力发展的不确定性。

另一个消息恐怕也能够印证这种自上而下的集体叫停。2019年底,博郡汽车陷入停滞状态。在博郡完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江苏省新换届的领导班子叫停了原本计划中准备要投向博郡汽车的5亿融资,这导致了博郡汽车后来的一系列困境。也致死天津方面答应的另外5亿投资无法跟进。做一个大胆的假设,若此10亿投资款到位,博郡首款车型iV6是不是有了量产的可能呢?

博郡汽车黄希鸣在6月28日发布的道歉信中称:“出于对投资资金到位的乐观态度,公司在疫情期间及早采取停工停产、轮岗减薪等策略,最后反而致使企业负担越来越大”。——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黄希鸣口中所说的“原本乐观”的投资资金没有到位呢?其中原因值得玩味。

江苏省新能源投资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从江苏省的投资策略来看,三大烧钱最多的省内直属企业——拜腾、赛麟和博郡,烧掉的资金将近160亿,如果把这些资金集中投资到一家企业,比如制造基地在常州、会省钱的理想汽车,会是什么样一种状况呢?

根据今年1-5月的数据,理想汽车以7775台的销量,排在造车新势力第二名,第一名是李斌的蔚来汽车。

相比之下,理想汽车创立于2015年4月,拜腾创立于2016年3月,博郡汽车创立于2016年12月,赛麟汽车创立于2009年7月。

期间,理想汽车还经历了一次项目失败:其最初方向为“SEV”项目(一款低速电动车),之后转向了一款增程式电动汽车——理想ONE,理想制造发布于2018年10月,2019年10月,理想ONE正式上市。

根据天眼查公开信息,理想从2015年以来总共融资约150亿左右,其最新一笔融资发生于2020年6月24日。

从这些信息看,理想汽车无论是融资能力,还是市场决策应变的能力,都远超号称科班出身的拜腾、博郡、前途。

但公开信息显示,除了工厂建设的项目之外,江苏省看似与理想汽车并无任何瓜葛,同合肥深度支持蔚来、上海深度支持特斯拉,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如果严格按照2018版《汽车产业投资管理规定》,在理想的工厂未达产,销量或营业额未达标之前,拜腾、博郡、赛麟等同属江苏省的项目,开工即违法。这是不是导致上述企业集体“猝死”的根本原因呢?

有一个信息让小编觉得挺有意思,即拜腾、赛麟、博郡的创始人皆为外籍人士,其中赛麟和博郡的创始人均为美籍华人,且三人的学历都是博士,而理想汽车的创始人李想,则只是一个高二辍学的屌丝创业者。

这四个人巨大的年龄差,也让人印象深刻。李想1981年生于河北,黄希鸣1964年生于湖南,王晓麟1989年湘潭大学学士毕业(基本也是60年代生人),戴雷1973年生于德国。

笔者突发奇想,提供给有关投资当局:今后考虑扶持新的创业者的时候,是不是也考虑一下年龄的问题呢?

根据笔者的观察,理想汽车的李想及理想品牌与人、与业界及消费者的沟通的方式,更像是一个愿意尊重每一个普通用户,乐意坦诚沟通的人物形象,反观博郡、赛麟等企业,其给外界的印象是,一副并不坦诚的模样。

正在小编编写此稿之时,如皋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发布情况通报,宣布江苏赛麟汽车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首席执行官王晓麟涉嫌犯罪,已经向公安机关报案,公安已经受理。

种种迹象表明,江苏省内新能源汽车投资项目的整顿工作,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