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被外界问及“关于下半场新用户红利消失，字节跳动如何应对？”时，张一鸣回答，从深和宽两个维度入手:

深：场景更丰富+价值链更深；

宽：全球化+拓展网络边界（如IoT）+To C转To B（底层基础设施）。

三年后的现在，全球化、To B业务相继取得进展后，字节跳动开始对IoT加大马力。

字母榜从多个信源获悉，字节跳动又开发了一款新智能硬件。“一款出人意料的设备”，接近字节跳动的知情人士表示，这是一款“大件”，目前正在小范围测试阶段。另一位知情人士则透露“大概率不会是手机和电视”。

物联网新硬件的推出，意味着智能台灯后，字节跳动在IoT领域的布局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智能台灯曾被张一鸣内部点名表扬“蛮有亮点”，不过仅仅一款台灯，显然无法支撑字节跳动的IoT野心。

全家智能科技CEO何进伟认为，互联网企业做教育智能硬件，实际是在推进自家的AIoT战略，家庭场景是需要抢占的重要入口。

对字节跳动来说，争抢IoT也将是自身寻找新场景、新用户的必要尝试。长期关注内容生态的投资人吴昊讲到：“纯线上流量接近枯竭的情况下，大家必然会在线下找流量，而IoT是一个极其广阔的市场，产品品类丰富，音箱、智能路由器、耳机、VR眼镜等设备都值得尝试。”

尤其是字节跳动线上产品已开始面临增长趋缓的压力。据QuestMobile数据显示，抖音推出4年后，2020年初增速已从2019年的733%跌至60%，今日头条DAU也呈现负增长趋势。

当原有业务触及天花板时，广阔的IoT市场有望为字节跳动打开一条新增长路径。

更何况这还是一条发展迅速、体量巨大的路径。中国产业信息网数据预测,到2025年，物联网连接数将达到251亿台，保持12%以上的年度增长。而全球物联网市场规模到2025年，预计将超过1.5万亿美元，复合增长率达到44.59%（statista数据显示）。

不过IoT并非蓝海，大多数互联网巨头在IoT领域早有布局，小米这样的头羊已经整合出了一整条生态链。张一鸣和字节跳动此时入局，虽然有内容优势，但要想跟雷军掰掰腕子，还有很多课要补。

A

一位接近大力教育的教育行业从业者告诉字母榜，目前智能台灯销量并不如预期好，“卖一台亏一台，目前亏损近千万”。

但在吴昊看来，这是字节跳动必须要走的一步。当年Facebook旗下VR眼镜Quest 2也是卖一副亏一副，但Facebook为了生态，一直都没有放弃。

“苹果、谷歌、微软都有IoT硬件，如果Facebook没有，那（它）就会失去巨大的市场机会。回到国内，面对阿里、百度等巨头在IoT已有建树的情况下，同样的逻辑也适用于字节。”

吴昊认为，前期的亏损是试水的必要过程，“字节是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公司，智能台灯的意义在于字节通过算法将内容与终端的用户联系在了一起，等于摸到了过河的第一块石头。”

在智能台灯之前，字节跳动的另一硬件主线是针对办公场景。

字节前员工周迪告诉字母榜，锤子并入字节后，坚果手机R2和显示器TNTGo被整合为“LKP”套装，即LarkPhone，但由于办公场景反响平平，最终被整合到教育硬件智能灯条线。

在字节跳动硬件陷入沉寂的时期内，巨头围绕IoT的生态竞争日趋激烈，并开始过渡到“群雄割据”场面——只有足够大的玩家才有资格坐上牌桌。

2013年搭建生态链的小米，以手机带动IoT策略获得成功。随着5G网络时代到来，小米IoT版图的价值愈发凸显。

与小米类似，华为、苹果等手机厂商在IoT领域，也遵循着相似的产品战略布局：从手机出发，用自有品牌推出智能手表、蓝牙耳机、智能电视（或电视盒子）等核心物联网入口，再到或自营、或投资、或合作的局域网电器，最终建成一个物联网开放平台——“全家桶”。

互联网巨头也没有放弃对这一战场的抢夺。

去年3月阿里巴巴云双栖大会上，阿里云总裁胡晓明宣布，阿里巴巴将全面进军物联网领域，成为继电商、金融、物流、云之后的第五大战略。

此前，阿里通过围绕钉钉布局的办公场景以及智能音箱联结的智能家居，打开了IoT的一道口子。天猫精灵甚至发下宏愿——3年服务超过1亿家庭；百度也将重点放在以智能音箱为代表的智能家居上，喊出了“小度就是未来百度的搜索和信息流”的口号。

“所有人都意识到，即便自己不亲自下场做，但这个巨大的市场不能丢。”周迪说道。长期关注IoT行业的投资人王如则表示，从底层协议来看，智能硬件并不具有很强的排他性，“比如小米音箱不会拒绝装载腾讯视频、优酷等APP，但互联网公司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抢占线下入口的机会。”

B

巨头瞄向IoT，看中的是场景化定义下的终端新生态。

IDC曾总结出一份2021年中国智能终端市场十大预测，其中之一就提到“随着消费者使用终端场景的广泛分布，在不同的场景中都酝酿着一种内在的场景生态。如娱乐终端生态、健康终端生态、教育终端生态、智能家居智能生态等多场景生态”。

互联网公司切入IoT市场，本质上仍离不开各自原有业务的联动，其切入的形式与手段会受限于各自独有的基因。

靠手机起家的小米确定了手机X AIoT的扩展策略，借今日头条、抖音崛起的字节跳动，加码IoT的一大优势离不开内容。

接近字节跳动的知情人士告诉字母榜，近几个月内，字节跳动重新估量了OTT大屏的价值，加大了对屏的投入和商业化规划，目标对准了家庭场景。

当互联网转入存量竞争阶段，屏幕的背后都是对用户时长的争夺，字节跳动通过智能台灯与OTT大屏瞄准家庭场景，看中的正是新场景带来的时长与粘性。

“智能硬件作为线下场景，可降低获客成本、增加留存以及获取收入。”IoT行业资深从业者孙滢分析道，字节的优势在于内容，智能家居是其抢夺用户时长不可或缺的一个渠道，“字节跳动的IoT之梦在于打造流量生态”。

在吴昊看来，家庭场景之外，车联网将是字节跳进IoT领域另一枚重要“钉子”。

去年5月份，字节跳动向媒体确认，已组建车联网团队，并计划推出自己的车辆信息娱乐系统方案，实现旗下抖音、今日头条等移动互联网产品在汽车终端落地。

但想要把车联网与家庭场景互联互通，字节跳动还缺少一款底层通用协议，比方说一款操控APP，类似小米的米家、华为的华为智慧生活。

只有这样，字节跳动才能避免单一硬件所面临的平台通用性难题。

字节跳动未来想要合作更多的硬件产品，来实现规模化IoT生态协同效应，就需要实现软件和硬件的充分解耦。独立研发物联网操作系统，成为字节跳动的必然选择。

C

字节跳动构建IoT生态面临的挑战不止于此。

在个联创始人顾健看来，要实现物联网中的互联互通，关键是设备和设备之间遵循共同的协议，这决定于布局的生态范围。长期来看，谁有独立设备越多，谁就将拥有设备入口的决定权。

在链接独立设备上，小米有着明显的优势，截至2021年第一季度，小米 AIoT 平台连接 IoT 设备数（不包括智能手机及笔记本电脑）达到 3.51 亿。

孙滢表示，IoT将是一个金字塔结构，从云到数据、硬件、供应链、渠道、品牌，相对于互联网公司和硬件公司，小米占据了品牌、硬件经验和渠道优势。

雷军的经营哲学里有一条：“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雷军的“敌人”，同义词基本是“友商”。

字节跳动和小米之间眼下还不存在竞争关系，既然不是敌（友）人（商），业务合作又颇为热络，以雷军的标准，双方可以说是朋友了。

不过，当字节跳动发力IoT的动作逐渐变大，二者的友谊能否继续充满了未知。

因为对字节跳动来说，做手环、路由器、智能眼镜的门槛并不高。

“但最值得做、优先级别最高的应该是可视化设备，比如带有屏幕的智能音箱。”吴昊表示，任何一块屏幕背后都是用户时长的争夺，带屏幕的智能音箱能更容易与字节现有的优势业务找到结合点，“从内容到终端，再从终端到内容，实现流量在软硬件之间的有机流动。”

带屏智能音箱也是目前智能家居领域的热门产品，根据《IDC中国智能音箱设备市场月度跟踪报告》显示，2020年智能音箱市场销量3676万台，同比下降8.6%，但带屏智能音箱销量同比增长31.0%。

“互联网公司做智能音箱也有迹可循。现在看来天猫精灵与小度算是意外之喜。当时互联网公司做智能音箱也没有明显优势，但现在来看，音箱背后更重要的是大数据、AI、算法。这些也恰好是字节的长处，它去做音箱十分合理。”

王如则更好看字节向先锋领域去探索。在她看来互联网公司基于算法、内容等优势布局IoT领域是处于防御性逻辑，而探索先锋领域则既是防御也是进攻。

“字节在抢占目前大热的智能产品赛道并没有优势，在供应链上它就已经输了，但如果是做AR眼镜这类的趋势性产品胜出的机会更大。”AR产品虽然现在还不成熟，但王如认为其本身的功能性与使用体验都优于手机，这会是下一个10年的竞争机会。

随着拓展业务边界、增加营收渠道的压力变得更加迫切，字节与小米免不了走向“竞合”的新状态。

从目前的进展来看，智能台灯成了字节跳动入局IoT的一枚钉子，但在长成IoT领域另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路上，字节跳动该如何快速形成自己的生态联盟，仍是一个考验。

（吴昊，周迪，王如，孙滢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