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元宇宙比作驶向未来的飞船,那么虚拟偶像就是必要的船票。”

国泰君安在研报中写到。去年,元宇宙热潮四起,在其“辐射”下,游戏、文娱等相关领域开始进入“虚拟蓝海”,虚拟人赛道也跟着火了起来。

2022年各大平台的跨年活动中,多位虚拟人亮相,例如,邓丽君虚拟形象与歌手周深同台合唱;曾登上过2021年春晚的虚拟偶像洛天依,也与硬糖少女303实现了同台演出。

“珍惜和真人同事内卷的日子吧,他们至少还是个人。”虚拟人崔筱盼拿下2021年度万科最佳新人奖后,网友纷纷感概。

崔筱盼的名字,源自她负责的提醒、提示工作,即“催”和“盼”。入职10个月,经崔筱盼提醒的单据处理响应程度是传统IT系统提示的7倍,催办的预付应收逾期单据核销率达到91.44%。

“创造崔筱盼的初衷,是希望赋予系统算法一个拟人的身份,以更有温度的方式与同事沟通,让数字世界与人类世界协同推动工作。”万科集团回复全天候科技。

2021年10月的最后一天,一名定位为虚拟美妆达人的抖音账号“柳夜熙”上传了一条题为“现在,我看到的世界,你也能看到了”的视频。

短短两分钟的视频,赛博朋克和古风奇幻场景交叉上演。这条视频在24小时内获得300多万点赞,涨粉百万,并以此登上热搜。

上述研报提到,虚拟人是指由CG技术构建、以代码形式运行的拟人化形象。其分类方式也因风格、制作主题、应用场景、驱动方式等而异。此外,根据美术风格不同,虚拟人人物形象分为卡通、拟人、写实、超写实等。

实际上,虚拟人的故事并不算新鲜。在柳夜熙之前,已经有虚拟人进入大众视野,并尝试商业化。

2007年,初音未来在VOCALOID语音合成技术的加持下诞生,成为首个闻名世界的2D虚拟歌手,其热度延续至今。

此后,随着3D建模、AI、动作捕捉、全息投影等技术的进步,虚拟人的设计逐步向3D、超写实方向发展。

同时,虚拟人的商业应用场景也更加丰富,除了文娱、游戏领域,汽车、房地产等传统行业也试图将虚拟人作为内容输出的载体,进入年轻化营销的赛道。

据天眼查数据,我国现有“虚拟人”、“数字人”的相关企业28.8万余家,2016年至2020年,5年新增注册企业增速复合增长率近60%。

演出、带货、代言、入职大厂……越来越多的“虚拟人”在市场上活跃,并由此卷起了资本和创业潮的雪球。随着虚拟人迎来广泛应用,其也被认为将成为下一个商业神话,但现实真是如此吗?

“接活接到手软”

四年前,公司不得不转型的时候,陈坚没有预料到虚拟直播行业的风口来的这么快。

2015年,他创办的创幻科技从VR/AR解决方案起家。

2017年,因技术发展不成熟造成体验感差、价格贵等问题,市场未被打开,不少VR体验店在短时间内关门倒闭,全球VR/AR行业风险投资额暴跌,行业进入寒冬,创幻科技自然也受到了波及。

“2017年的时候公司账上基本没什么钱了,我必须集中力量提供一套市场非常需要而且能够快速变现的产品。”陈坚对全天候科技说。

彼时,虚拟主播“绊爱(Kizuna AI)”已在YouTube上活跃了半年。绊爱是由漫画家森仓圆和动画作者Tda式设计“皮套”(形象)的世界首个VTuber(虚拟主播)。一经推出,便大受用户追捧,跟风者不断。

根据不同的核心交互方式,虚拟人分为智能驱动型虚拟数字人和真人驱动型虚拟数字人。

智能驱动型虚拟数字人是以深度学习技术为主,本质上还是某种算法,但会拥有一个定制化的虚拟外表。比如,初音未来、小布以及华智冰分别在文娱、语音助手、教学领域应用的成果。真人驱动型虚拟数字人则是以真人为核心,用户可以通过3D建模、动作捕捉技术、渲染等技术,在网络上形成一个自己的虚拟化身。

绊爱则是后者。其运用了面部捕捉、动作捕捉、声音处理等一系列计算机技术,将一位配音演员的面部表情及动作套用在皮套上,从而实现在视频和社交网站中的活动。

很快,这阵风从YouTube吹到B站。绊爱的走红给了陈坚新思路,“虽然那时候虚拟人在国内还没有日本那么火,但我个人感觉,一年以后肯定有很多企业会入局做这个事情。”

在对比、评估了多个细分市场后,创幻科技决定从虚拟直播切入。“我们要给客户提供一套类似‘傻瓜’操作的虚拟直播工具,它不需要对方(客户)的运营人员懂任何专业知识。”陈坚说。

2018年,创幻科技的虚拟直播工具推出市场,这种工具抓住了B站等平台上一批想尝试虚拟直播领域创业却预算不高的客户,以此打开局面。

随着行业的发展,如今,在提供直播工具之外,陈坚将业务拓展至虚拟偶像IP经营等领域。

“2020年疫情初期时虚拟直播小火了一下,但很快就熄下去了。现在又因为元宇宙概念火的一塌糊涂。”陈坚告诉全天候科技,虚拟人行业乘上了元宇宙的东风,不仅为他节省了教育用户的成本,还给公司带来了“平均一天两家”的投资意向咨询。

“如果算密度应该是在元宇宙这个概念火之前的至少十倍吧。”陈坚补充说。

同样感受到市场升温的还有提供数字人定制化商业解决方案的上海漫福社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下称“上海漫福社”)。

“从2021年年初开始,我们基本上就是接活接到手软的状态。”其联合创始人张嘉敏对全天候科技透露,不仅如此,公司也吸引了一批前来谈意向的投资方。

这家公司也是哈尔滨啤酒虚拟代言人哈酱的内容制作方兼运营方。去年7月,2019年诞生的哈酱正式与华纳音乐旗下舞曲厂牌Whet Records正式签约,成为华纳首位虚拟音乐艺术家。

有了哈酱这个成功案例后,上海漫福社试图在虚拟偶像领域更进一步。据张嘉敏介绍,公司计划接下来推出5个虚拟偶像,其中还包括明星的虚拟人形象。

处于同一个圈内的多家创业公司也明显感到了资本的热情。据天眼查数据,过去一年,虚拟数字人相关投资十余起,集中在虚拟数字人、虚拟偶像以及泛娱乐领域相关技术等公司。

以跨次元虚拟IP内容开发运营公司次世文化为例,去年,这家公司在3个月内完成两轮融资,融到数百万美元,领投方包括互联网大厂网易。

不仅仅是网易,腾讯、字节跳动、阿里等巨头都在加速布局虚拟偶像。

最近的投资信息来自字节跳动,1月6日,打造了虚拟IP形象“李未可”的杭州李未可科技有限公司宣布完成数千万元天使轮融资,由字节跳动独家投资。

“大厂的动向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产业的方向,这些布局也说明它们对虚拟人的态度是明确的。”长期跟踪元宇宙市场的一级市场投资人丁伟告诉全天候科技。

“大部分IP在流血阶段”

在虚拟人的应用领域中,目前大多数集中在企业级市场及文娱市场。

前者有万科崔筱盼、百信银行虚拟品牌官AIYA艾雅等,这类虚拟人的落地场景主要包括协同、服务、营销等。

除此之外,大部分虚拟人的应用场景集中在文娱市场。包括虚拟主播和具备IP属性的虚拟偶像,活跃于时尚、音乐与广告等领域,目前影响较大的有柳夜熙、阿里巴巴虚拟员工AYAYI、翎、哈酱、阿喜等。

对于这些虚拟偶像而言,流量依然是商业化之母。因而,有流量支持或长期有内容产出的平台方成为大部分虚拟人制作公司的首选合作对象。

“和华纳合作后,哈酱是真正要走上偶像艺人这条路的,华纳有多年打造艺人的经验,哈酱跟着华纳一步步走,相信能发展成一个头部的虚拟偶像。”张嘉敏说。

去年9月29日,采用了微软智能语音定制技术的哈酱在QQ音乐、网易云音乐等多个平台发布了自己的新歌《MISS WHO》,正式以歌手身份出道。

单眼皮、厚嘴唇、蓝色头的哈酱,定位是偶像化打造的嘻哈歌手。在人物小传中,她热爱国潮穿搭,既熟悉流行音乐,又热衷于传统文化。

华纳音乐厂牌总监杨雅瑜介绍,哈酱是华纳在虚拟歌手领域的“试水”,“我们想看一下虚拟人在音乐以及艺术娱乐这一块是不是有培养出巨星的可能,或者能否成为一个有发展前途、有商业价值的IP。”

对于未来,杨雅瑜表示,不排斥在尝到“甜头”后,签约第二个、第三个哈酱的可能性。

有了人设之后,“代言”也成为虚拟偶像商业化的常规选择。

AYAYI、阿喜、翎等虚拟偶像吸引了一批国内外品牌的合作。走时尚路线的AYAYI拿下的品牌有LV、欧莱雅、保时捷等。近期,阿喜成为雅迪电动车换换系列新品推荐官,此前,阿喜还合作过钟薛高、奇瑞等,涵盖汽车、食品、快消、饰品等领域。

变现,是一切商业行为的终极目标。

来自国盛证券研究所的数据显示,虚拟主播是虚拟人当前商业化成绩最好的方式之一。“2021年11月,B站虚拟主播‘珈乐Carol’创下了单月214万元的收入,占据榜首。其中,一场维持4小时的生日派对直播创下了单场189万元的收入。”

但这样的成绩并不普遍。另一组公开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8月18日,B站相对有关注度的3472个虚拟主播中,1827人当月营收0元,无收入者超过半数。

“大部分的虚拟人制作公司或者说IP仍然处于流血阶段,还在烧着资本的钱。假如虚拟人这个赛道上大家都拿不到投资,90%都会死掉,自己造血的功能还没有。”陈坚说。

“柳夜熙”团队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推出“柳夜熙”之前的半年多时间,成本投入已“远超百万”。即便目前柳夜熙拥有超过800万粉丝,仍处在烧钱吸粉阶段。从去年发出第一条视频至今,柳夜熙已发布6条短视频,这些视频时长均不长,但成本均不低。

火星文化曾披露,旗下虚拟形象“默默酱”的一条几分钟定制类视频成本要数万元。

但输出仍不可“省”。张嘉敏认为,用户对没有内容输出的虚拟人没有粘性,虚拟人IP的吸引力要靠不断输出的优质内容赋予,而这是虚拟人运营中最烧钱的环节之一。

与投入对应,虚拟人在收入方面并不乐观。

瑞银报告指出,高级虚拟人物的先期投入成本平均为3000万元,比如虚拟女团A-SOUL,单曲制作成本约200万元,一场线下演唱会成本约2000万元。而另一组调查显示,愿意为虚拟偶像花费 500元以上的人群仅占比6.3%,意愿仍比较低。

先入局占位

虚拟人赛道的蛋糕是诱人的。

国内平台虚拟主播的增长趋势和行业报告指出了这一点。

B站2021年第二季度财报显示,基于直播及大会员业务的高速发展,B站增值服务业务收入同比提升98%达16.3亿元。在娱乐领域,虚拟主播(VUP)已成为B站直播增长最快的品类。过去一年,有超过60%的全球知名虚拟主播都在B站开播。

同时,在此前12周年庆上,B站CEO陈睿提到,2020年6月至2021年6月,共有32412位新的虚拟主播开播,同比增长40%,总投稿量超189万。

行业市场研究平台头豹研究院在《2021年虚拟数字人行业概览系列报告》中预测,得益于虚拟IP、虚拟第二分身以及多模态AI助手应用的发展,十年后,中国虚拟数字人行业市场规模将实现2703亿元。

“这也是那些公司迫切想挤进来的原因。”张嘉敏说,他理解那种迫切,“大部分新进来的公司都是看到市场火爆就进来了,可能也是觉得这样比较好融钱。”

在全天候科技接触到的虚拟人初创团队中,有一组为00后,团队成员来自北大、清华计算机相关专业。在去年本科毕业后,他们决定以虚拟人为方向创业,并很快拿到了第一轮百万融资。

创始人黄晴表示,过去几个月,已有汽车、家居、互联网金融等领域的数十个客户找她谈合作。其中,一个互联网金融公司计划打造元宇宙APP,希望黄晴能提供技术方案为每个用户生成虚拟形象,在对方的计划书中,这一项目将投入上千万。

“我本来以为我们会只做自己原创的IP,但是没有想到做了一个之后,就会有一些客户主动来找我们做。其实现在我觉得这种新的模式会更好,因为它可以保证你一开始就有现金流。”黄晴对全天候科技说。

不过,在虚拟人行业从业数年的人看来,资本的火热掩盖不了内容制作落地少、技术受限等难题。

“元宇宙概念的火爆给虚拟人出圈带来了太大的帮助,什么人都来,好像什么人都能做虚拟人,市面上的很多IP都自称是虚拟人,但质量参差不齐。拍个照片、P个头就能自称为超写实虚拟人。”陈坚说,建模的门槛不高,能建模的人才也不少,但认真做虚拟人产品的不多,技术上能做到超写实虚拟人的就更少了。

张嘉敏也有同感。“你去观察最新进来的一批公司就能发现,要么是做游戏失败的团队,要么是做影视失败的团队。他们看到赛道热了,一窝蜂涌进来,但多半都没有认真做虚拟人。”

道理很简单,赛道热、资金多,哪怕没有过硬的技术,先入局占位就有成功的可能性。

而对于大厂的入局,丁伟也总结为“先占位”。但与创业公司相比,大公司在技术、资金、人才储备等方面拥有绝对优势,找到好的标的投资或者亲自下场,后者都有更高的胜算。

概念、风口终有一天会过去,一个行业能否长久存活和发展,归根结底是要看是否有内容、有人、有钱赚。

“内容、生态,这些打造好了,才能滋养行业。”丁伟说。

(文中丁伟、黄晴为化名)